30年中国职业教育学建构与发展

    时值中国改革开放30年，理性地梳理中国职业教育学的发展脉络及主要贡献，有利于催生中国特色的职业教育学。我国职业教育学学科的发展大致分为译介外国职业教育学说，模仿普通教育学说和创生职业教育学说三个阶段。

    译介外国职业教育学说阶段
    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中期，我国社会处于由以政治为中心向以经济为中心转型的重要时期，与经济社会联系紧密的职业教育被提到重要议事日程，职业教育相关决策相继出台，职业教育事业得到大力发展，新时期的职业教育学应运而生。这一时期不少学者认真研究和译介了国外职业教育理论著作，并且比较深入地研究了各国职业教育制度的沿革与现状，并取得了明显的成果。

    本阶段的主要成就
    １．研究论文方面的成就通过中国知网(CNKI)以职业技术教育和职业教育为关键词进行检索，发现1979～1985年我国学者在学术期刊公开发表的职业教育学类的学术论文总计73篇。通过统计比较发现具有以下特点：

    研究论文逐年递增。随着改革开放以后国家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职业教育的经济作用凸显，对职业教育的研究也越来越受到研究者的青睐。加之1979年1月成立的全国教育科学规划领导小组和教育科学规划办公室发布了《教育科学发展规划纲要(草案)》(1978-1985年)，提出了要重点研究建立适应四个现代化需要的社会主义教育制度、进行中学教育结构改革的实验研究以及高中设置职业课程与训练制度的研究，把教育结构改革和发展职业技术教育研究摆在了重要地位。1985年国家颁布《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后，文件提出“逐步建立一个从初级到高级、行业配套、结构合理又能与普通教育相沟通的职业技术教育体系”。这些文件的颁布大大加速了职业教育理论研究的发展，仅1985年发表的学术论文就有38篇之多，研究对象涉及众多国家。这一时期我国职业教育工作者有着明显的镜鉴意识，希望通过对国外职业教育的研究来发展我国本土的职业教育。这一时期有近40％的论文是以国外职业教育为研究对象，具体涉及德国的如《谈谈联邦德国的职业教育》(王晓明，1983)、日本的如《日本企业的职业教育的特点》(翁全龙，1981)、美国的如《美国职业教育见闻》(悦光昭，1985)、前苏联的如《从宏观上看前苏联的职业技术教育》(李晓，1984)、西班牙的如《西班牙的劳动教育和职业训练》(陈希莲，1984)、法国的如《法国的中等职业技术学校》(邢克超，1984)等多个国家研究内容涉及广泛，但多从实践层面研究国外职业教育。论文研究的内容涉及职业教育发展理论研究，如《办好多功能的职教中心》、《前苏联重视学生的劳动教育》、《谈谈联邦德国的职业教育》、《美国职业教育见闻》等数十篇文章从国内、国外两个维度，运用比较研究、调查研究等多种形式介绍和推广了各地成功职业教育的发展经验；涉及职业教育管理研究的如《前苏联职业技术学校条例》比较全面地介绍了前苏联当时的职业学校管理条例，对我国职业学校管理条例的制定有一定的借鉴作用；涉及职业教育政策研究的如《国务院批转教育部、国家劳动总局关于中等教育结构改革的报告》、《前苏共中央和前苏联部长会议—— “关于进一步发展职业技术教育体系和提高其在培养技术熟练工人骨干中的作用”的决定59,别对部分国内外的职业教育政策进行了解读；涉及师资培养的如《前苏联职工教育情况简介》(刘启娴，1981)、《国外职业技术教育的师资培养》(冯若霓，1985)等；也有少部分从事理论性研究，涉及职业教育课程理论的如《浅谈职业中学的课程结构》、《苏联职业技术学校的课程改革实验》等文章开始尝试从课程改革的角度寻求解决职业教育发展过程中面临的各种问题。

    2．学术著作方面的成就
    这一时期我国诞生的职业教育学理论著作总计有l0本，如表1、表2所示。在借鉴的基础上，结合我国国情，我国学者还组织编撰了有关著作，如1988年严雪怡主编的《中专教育概论5(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本阶段存在的问题总的来说，此阶段的研究对国外经验介绍和比较研究较为青睐，但还相对肤浅，比较研究的借鉴意义也很有限，基本上处于“拿来主义”阶段；国内研究主要集中在实践理论的探索方面，各种研究处于开始阶段。虽然取得一定的理论成果，但依旧存在很多问题。理论研究深度不够。从这一时期成果看，我国职业教育研究主要集中对于国内外现有成果的描述与借鉴，缺乏对其背后深层次理论问题的探析，致使成功经验不能得到有效的发展。研究对象泛化，缺乏明显的聚焦。

    本时期处在我国新职业教育创立时期，研究群体松散，缺乏有效的组织，再加之本时期职业教育发展借鉴普通教育发展经验，研究对象缺乏聚焦，局限于职业教育表面问题的探索。研究方法单一。这一时期主要的研究方法是比较研究，主要表现在本时期的大多数论文都是借鉴、比较国内外的职业教育理论，著作方面一半是翻译外国研究的成果。这样就导致了本时期职业教育研究缺乏本国特性。

    虽然这一时期我国的职业教育发展相对缓慢，存在的问题比较突出，但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是，短短10年左右的发展对以后职业教育学的研究具有深远的影响。在以后的职业教育学发展过程中研究学者们渐渐从借鉴模仿走向自立自卫，不断深入彰显学科特色的研究，总之这一时期的职业教育在缓慢的自微发展过程中积攒着自卫发展的力量。

    模仿普通教育学说阶段
    20世纪90年代初到新世纪伊始，中国社会开始了南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转轨，职业教育发展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出现波折。为适应职业教育实践发展的需要，职业教育学科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的大潮中，在模仿教育学相关学科和借鉴国外职业教育学发展的基础上，努力捍卫自己的特色，学科地位从而得到不断的巩固。

    这一阶段的研究成果
    1．学术著作方面
    从理论著作上看，一批具有实用特征的理论著作相继问世。例如：张福珍、王义智的《应用职业教育学》；吕可英、董操的《中国职业技术教育学》；彭干梓的《农村职业技术教育概论》；孟广平的《当代中国职业技术教育》。此时期对职业教育学颇有影响的著作是纪芝信主编的、被列入国家“八五”重点图书“教育学丛书”中的《职业技术教育学》(福建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该书既有对普通教育学的模仿，又不乏针对职业教育学特殊性的思考，且体现了社会转型期的时代特征。该书在结构I=较为庞大，内容涉及面较广，但在深度上略显单薄。代表该时期最高水平的职业教育学著作当是国家教委职业技术教育中心研究所编著的、由高奇教授担任主编的《职业技术教育原理》(经济科学 版社，1998年版)，这是我国第一部职业教育原理性专著，体现了著者对于“职业教育”这一特殊教育形式在一般原理方面的初步思考。

    2．课题研究方面
    从职业教育学科组科研立项情况上看，这10年间(国家“八五”和“九五”计划)共立项70个课题(其中“八五”28个，“九五”42个)，其中基本理论研究6项，占9％ ；应用研究40项，占57％；综合研究22项，占31％ ；调查研究2项，约占3％ 。这一统计结果明显体现出针对实践的应用特征。这些科研课题研究内容基本集中在六个方面：职业教育比较研究；职业教育发展与整体改革的若干问题；建立职业教育结构体系的研究；农村地区职业教育的改革与发展；职业指导研究；职业教育课程与教学研究等。从动态上看，“八五”规划的重心偏倚于发展政策和措施等宏观问题的研究，而对职业教育自身内部条件的拓展和改进上的中观和微观研究较少。这一结果使得职业教育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至90年代中期规模和速度取得前所未有的业绩之后，面对90年代后期初中毕业生升学率的提高、高中阶段入学人口的自然增长以及终身教育理念的挑战，反应已经略显迟缓。“九五”规划则一改偏倚外在政策和措施研究的局面，凸显了职业教育内部问题的研究，但忽略了世纪之交国际国内经济和社会形势变革给职业教育带来的影响，致使诸如职业教育层次体系、职教资源的重配和保护、专业结构调整、管理体制等问题未落入“九五”研究计划范围或未列入研究的重点。

    这一阶段存在的问题
    研究对象不够集中。对职业教育学学科研究对象确定的问题不在于是否存在研究对象，而在于作为一门学科怎样把握其研究对象。此一时期，职业教育学科研究对象仍然充满了普教的痕迹，且不能统一于一点。这模糊了职业教育学学科与教育学学科边界，泛化了职业教育学的研究对象，影响了职业教育学研究对象的独立性，出现了“普通教育职业化”和“职业教育普通化”的趋势，其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对广义“职业教育”和狭义“职业教育”以及对“职业教育”和“职业技术教育”名称的论争。

    研究范式不够规范。独立而富有特色的研究范式对于一门成熟学科而言是必要的。纵观相关理论研究，职业教育学在研究方法上只是将其与教育学完全类比，采用一般的社会科学研究方法，诸如观察法、调查法、历史法、个案法、实验法等。职业教育学这种“实证— —实验”的“科学主义”研究范式取向缺乏对职业教育“应然”状况的思考，使职业教育研究主要停留在经验层面上，造成了职业教育理论研究的滞后。单一研究范式对于职业教育研究对象把握的局限性日益明显。

    学科体系不够合理。现实的职业教育学涉猎范围相当广泛，既包括职业学的内容，又包括教育学的内容；既包括学校职业教育的内容，又包括社会职业培训的内容；既包括课程论内容，又包括教学论内容，几乎囊括了“职业教育科学”系统所有分支学科业已触及的各种课题。对普通教育学科和心理学科研究成果的“复制”使职业教育学科很难构建起真正独立的具有专业个性而且充满无可替代意义的话语体系，对职业世界关注的缺失导致职业教育学学科体系充满了对普通教育学的模仿，影响了学科理论对职业教育现象的解释力。

    学科理论深度不够。目前职业教育学中所介绍的理论，多局限于“是什么”、“为什么”和“应怎样”的描述状态，几乎所有理论都可列出许多条不定型的理解和要求，而在究竟“怎样去做”的问题上，尚缺乏足够程度的说明。

    科学的职业教育学科体系需要职业教育实践和职业教育理论的双向构建，随着对职业教育实践研究的深入和对职教教育本质理性认识的提高，职业教育学科急需来自理论界“形而上”的反思，以提高学科独立性。

    创生职业教育学说阶段
    进入21世纪，我国社会经济进入快速发展期，科技发展日新月异，职业教育在促进国民经济发展中的推动作用日益明显。这时，我国职业教育学者们越来越意识到单纯地通过借鉴国外职业教育和模仿国内相关学科来发展职业教育理论不能真正建设有中国特色的职业教育。2004年如云在《福建职业与成人教育》第一期上撰文呼吁：建立中国职业教育学，职业教育学发展走入创生阶段。

    这一阶段取得的成就
    这一时期，党和国家对职业教育的重视力度不断加大。2002年和2005年两次召开全国职业教育工作会议，相继出台《国务院关于大力推进职业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2002)和《国务院关于大力发展职业教育的决定》(2005)，把发展职业教育作为当前国家的重要工作。在职业教育不断发展的过程中，我国职业教育学科的发展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

    1．独立定位，提升层次，初步形成多层次的学科体系
    自1985年我国第一个“职业教育管理”本科专业在原天津职业技术师范学院(今天津工程师范学院)开设，到1987年我国第一个职业教育学硕士点，2001年我国第一个职业技术教育学博士点，2007年我国第一个职业技术教育学博士后流动站先后落户华东师范大学，我国逐步构建了一个由学士—— 硕士—— 博士—— 博士后完整的职业技术教育学学科体系；从2001年开始，全国已有29所高校开展了中职教师在职攻读硕士学位教育，成为研究生教育的一个补充；从国务院学位委员会2006年11月公布的第十次博士、硕士学位授予权来看，我国职业技术教育学博士点由过去的4个增加到l0个，硕士点由过去26个增加到48个；2006年以来先后产生了吉林工程技术师范学院、天津工程师范学院和华东师范大学等三个“职业技术教育学”的省市级重点学科。至此，形成了多层次的职业教育学科体系。

    2．营造氛围，以老带新，初步形成多结构的学科队伍
    多年来，我国广泛开展学术交流多边合作，特别是接受德国为我国培养职业教育博士、硕士项目，不断改善职业教育学科队伍成长环境，催生了职业教育学科队伍的快速成长。经过多年来的培养，我国职业技术教育学学科已经初步形成多结构的学科队伍。一是学术研究机构队伍。如国家教育部中心研究所，中国职业技术教育学会学术委员会以及各省市、大专院校研究所等500多人。二是学科点队伍。全国硕、博士点学术梯队约500多人。三是群众团体队伍。如中华职业教育社约2万余人。这支以学科带头人、学术带头人和学术骨干为梯队的，具备高尚思想品德、严谨正派、学术造诣深厚、学术思想活跃的学科梯队，具有相对稳定并具有特色的研究方向，取得了一定的创造性、具有突出学术水平的教学和科研成果，形成了我国职业技术教育学科研究的中坚力量。

    3．推陈出新，深化研究，初步取得多形式的学科成果
    首先，职业教育研究课题不断增多。从数量上来看，全国教育科学规划办公室从“六五”到“十一五”(截至2007年)规划职业技术教育学科立项课题共计270项。其中，“六五”1项，“七五”11项，“八五”28项，“九五”42项，“十五”156项，“十一五”已立项32项，立项数量日趋增加。其次，职业教育理论与教学研究成果丰富。从全国教育科研优秀成果获奖来看，职业技术教育研究成果共获二等奖5项、 等奖7项；从全国职业教育优秀教学成果奖来看，共获一等奖3项、二等奖18项，产生了一批职业教育教学标志性成果；从出版理论著作来看，到2006年共出版职业教育学教材或著作35部，取得了一批理论成果。第三，职业教育学科课程建设取得重大突破。一是天津工程师范学院的“职业教育学”被评为2007年度国家精品课程；另一个是李向东、卢双盈主编的《职业教育学》(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年)和马建富主编的《职业教育学》(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先后被评为“十五”、“十一五”国家规划教材。

    4．完善建制，多元构建，初步培育多元化的学科平台
    学科平台作为职业教育学科赖以生存的“沃土”，随着职业教育事业的迅速发展也不断增添了良好的成绩。从国家层面来看，全国现有国家级职业教育研究所2个，即教育部职业技术教育中心研究所和劳动部职业技能鉴定中心；全国性群众性学术团体2个，即中华职教社和中国职业技术教育学会，中国职业技术教育学会下设l0个专业委员会。从省市层面来看，各省(市)都建有职业教育研究机构，设有职业教育研究所(室)近百个，特别是上海市职业技术教育研究所、辽宁省职业技术教育研究所和湖南职业教育研究所等在全国产生较大影响。此外，一般的市、县及高等院校、重点职业学校均建有职业教育研究所(室)。职业教育研究机构体系的建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职业教育专兼职研究人员，为开展职业教育研究提供了研究平台。同时，全国现有《教育与职业》、《中国职业技术教育》、《职业技术教育》、《职教论坛》、《职业教育研究》、《职教通讯》、《职业技术教育研究》及《机械职业教育》等一批职业教育理论期刊不断发展壮大，为职业教育理论研究提供了“百家争鸣”的学术平台。

    5．审视发展，专题研讨，初步获得多角度的学科反恩
    近20年来，职业技术教育学专业从无到有，形成了相对独立的学科体系，研究生数量从当初的几名发展到今天的数百名，规模不断扩大。但比照教育类其他学科，职业技术教育学专业学科发展相对缓慢，职业技术教育学专业学科建设水平及研究生培养规模与质量，远不能适应职业教育科学研究及实际发展的需要。因此，存进行理论研究的同时，我国职业教育学界开始将目光转向了职业教育学科反思。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中国职业技术教育学会学术委员会2004年以来连续四年分别于浙江师范大学、江苏技术师范学院、湖南农业大学、江西科技师范学院召开职业技术教育学科建设与研究牛培养研讨会，本学科梯队人员汇聚一堂，对职业技术教育学学科建设、研究生培养、中职教师在职攻读硕士学位、职业教育课程建设等主题共同进行多角度的学科反思，成为我国职业技术教育学学科走向成熟的一个重要标志。